法国革命时代的版画和雕塑里有卢梭形象演变的线索,从生前备受争议的哲学家,到革命时代的立法者,热月政变后他又回归本初状态,一个文辞雄辩、热爱自然、性格有缺陷的人。在1753年拉图尔的肖像画和1763年高什(Gaucher)的浮雕中,他穿着上流社会的服饰,头戴假发,平和而优雅。启蒙哲学家希望由技法纯熟的人为自己塑造得体的形象,在沙龙里展览,以此在姓名与相貌间建立联系,那是文学共和国的风俗。1778年7月,有一张卢梭穿亚美尼亚衣服的画像,邋遢随意。对于卢梭,那是困境里的权宜之计,而一些人看出了其中的思想意义,他要隐居,远离腐化的文学共和国,远离文字与话语的追踪。去世后,敬仰卢梭的人去他的墓地祭拜,那是现代情感史上的景观,以瞻仰为题材的绘画流行一时。他日渐成为让人着迷的传说、美德之士、母亲和孩子的保护神。1782年,莫罗(J.-M. Moreau)构思了寓意画《卢梭在美丽田园》(Arrivée de J.J. Rousseau aux Champs-Elysées),献给善良的母亲。在古典风物里,卢梭与柏拉图、蒙田、普鲁塔克在美丽田园相遇,蒙田称之为“亲爱的学生”,坐在地上的是古希腊的愤世者第欧根尼,他走出木桶,点着火把寻找人,他发现了卢梭,一个来自日内瓦的“人类之友”。[52]在古希腊神话里,“美丽田园”是地狱的角落,英雄和美德之士死后享受宁静的地方。在1788年梅耶(Mayer)的画里,卢梭是自然与美德的中介,他采集植物标本,向往人类的本初生活。革命之初,激进派控制着卢梭思想的释读权,他化身为对抗旧制度的圣贤。古典共和理念对法国革命影响大,布鲁图斯、塔西陀、西塞罗、李维等古罗马共和派常出现于政治辩论中。法国艺术家有意模仿古典风格,在1789—1791年流传的《危险的贵族》里,卢梭没有出现,但他的理念有抗衡特权的力量。在1790年的《上帝为有名的人报仇》里,“正义与人道女神”在国民公会广场上为卢梭、伏尔泰、马布里和雷纳尔神父复仇,他们曾因作品受迫害,此时那些伪善者的受难日来了。1789—1799年,在民众消遣的扑克牌上,他身着古典服饰,手持《社会契约论》,俨然是一个古典立法者。雅克·路易(Jacques Louis)的雕塑强化了这层意义,卢梭有类似奥古斯都或梭伦等古典立法者的神态。1793年,培扎尔(O.S.P. Pezard)继承了这一风格,在《理性与真理的胜利》中卢梭是有古典气质的革命导师,在他的指引下,哲学发现了被错误与谎言遮掩的真理。热月政变后,卢梭在画像中恢复为普通人。为缓和对抗性的舆论,热月党人以赞美卢梭的方式来消解党派间的敌意。卢梭与伏尔泰本是冤家,他们的矛盾之前曾延伸为贵族和民众的对立,而在《国家感谢伟大的人》里,两人并肩而行,以他们的天才引导文人走向光荣与不朽。此时,更多的作品描述生命意义的卢梭,包括穿亚美尼亚服装的形象、外出散步时歇息过的石房子、晚年隐居地的风景,以此淡化革命道德和政治观念的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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