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很自在地坐在她身旁,好像他已在那儿坐过许多次了。她又说起话来,她的声音深沉、奇特,不像女人的声音。“你的可爱的诗——‘寺钟’——我已替它谱了曲!我正要打电话给你……”
盛说:“这是我堂弟源。”她几乎没有看源一眼。盛说话时,她站起身来,她修长的腿像孩子那样毫无顾忌地裸露着。她口中含着烟嘴,吐出一两个模糊不清的词:“哦,你好,源!”她好像根本没看见源。然后她径直走向她的钢琴,将口中的烟放到一边,手指开始轻柔地从一些琴键滑向另一些琴键,深沉缓慢的音符飘了出来,源从来没有领略过这样的音乐。过了一会儿,她开始唱歌,声音低沉得像她奏出来的音乐,微微颤抖,充满了激情。
她唱的那首歌很短,是盛在祖国时写的一首小诗,但这段音乐以某种方式改变了它的情调。因为盛的这首诗写得充满愁思,轻悠、淡远,飘逸得像月光下的竹影在寺墙上摇曳。但这个外国女人唱这些精巧的词时使它们充满了激情,那竹影变得浓重、坚实,那月光变得热情奔放。源感到不舒服,觉得这段音乐的形式同这些词创造出来的意境相比,浓烈得有点不相称。这个女人也一样。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一种使人不安的因素,她所唱的每一个词和她的每一次顾盼都不单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