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等到十二点多钟,晚香才扭了一扭身子,凤举连忙上前扶着道:“你这家伙,一不小心,你就会滚到地下来了。”晚香听到有人说话,人就清醒了些,用手揉着眼睛,睁开一看,见凤举坐在身边,仍旧闭上了眼。闭了一会儿,然后睁开来,突然向上一坐,顺手把盖在身上的毯子一掀,就站起来。凤举一把捞住她的手,正想说一句安慰她的话。她将手使劲一牵,抽身就跑进房里去了。凤举候了半晚,倒讨了这一场没趣,也就跟在后面,走进房里来。晚香正拿了一把牙梳,对了镜子,梳着自己头上的蓬松乱发。凤举对她的后影,在一边坐下,叹了一口气道:“做人难啰!你怪我,我是知道,但是你太不原谅我了。”晚香突然回转身来,板着脸道:“什么?我不原谅你,你自想想,我还要怎样原谅你呢?爷们都是这样,有了新的,就忘了旧的,见了这个,就忘了那个,总是做女子的该死!”凤举听了她的话,知道她是一肚子的幽怨,便笑道:“你不用说了,我全明白。”晚香道:“你明白什么?你简直就是个糊涂虫。”凤举笑道:“你骂我糊涂,我知道这是有缘故的,无非是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过这种寒年,很是冷淡,觉得我这人不体谅你。但是你要想想,又是家事,又是公事,双料地捆在身上,我不能全抛开了来陪你一人。”晚香道:“你不要瞎扯了,到了这年边下,还有什么公事?”凤举道:“惟其不懂,所以你就要错怪人了。这旧历年,衙门里向来是注重大家得照常的办公。况且我们是外交部,和外国人来往,外国人知道什么新历旧历年哩?他要和我办的公事,可得照常的办。家里的事呢,一年到头,我就是这几天忙。你说,我一个人两只手两条腿,分得开来吗?”晚香道:“说总算你会说,可是很奇怪,今天晚上,你又怎么有工夫来了?”凤举笑道:“不要麻烦了,酒喝着醉得这样子,应该醒一醒了。”便吩咐老妈子打水给少奶奶洗脸。又问家里有水果没有?切一盘子来。老妈子说是没有。凤举道:“这几天铺子里都收得晚,去买去买。”于是又掏出两块钱,吩咐听差去买水果。水果买来了,又陪着晚香吃。这个时候,就有一点半钟了。晚香虽然是有他陪着,却是老不肯开笑脸,这时突然向凤举道:“你还不该走吗?别在这里假殷勤了。”凤举本也打算走的,这样一说他就不好意思走了。便笑道:“你不是为了一个人冷淡,要我来的吗?怎么我来了,又要我走?”晚香道:“并不是我要你走。大年下弄得你不回去,犯了家法,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。”说着,就抿嘴一笑。凤举伸了手扯住她两只手,正要说什么,晚香一使劲,两只手同时牵开,板了脸道:“别闹,我酒还没有醒,你要走,你就请吧。”说时,她一扭身坐到一张书桌边,用手撑了腮,眼睛望着对面墙上,并不睬凤举。凤举笑道:“你看这样子,你还要生气吗?”晚香望了他一眼,依然偏过头去。凤举见晚香简直没有开笑脸,空有一肚子话,一句也不能说,只得也就默然无声,在一边长椅上躺下。晚香闷坐了一会儿,自己拿了一支烟卷抽着,抽了半支烟卷,将烟卷放在烟灰缸上,又去斟茶喝。喝完了茶,回头看那烟时,已经不见了,凤举却衔了半截烟,躺在那里抽。晚香也并不做声,还是用两手撑了腮,扭着身子,在那里坐下。凤举笑道:“我们就这样对坐着,都别做声,看大家坐到什么时候?”晚香道:“我哇,我真犯不着呢。”说毕,一起身,就一阵风似的解了衣服,只留了一身粉红的小衣,就上床去,人一倒在枕上,顺手抓了棉被,就乱向身上扯。凤举道:“唉!瞧我吧。”于是走上前,从从容容地给她将两条被盖好。闹了这一阵子,外面屋子里的挂钟当当又敲着两下过去了。凤举一看这种情形,回去是来不及的了。他一人就徘徊着,明日回家要想个什么法子和佩芳说,免得她又来吵。正是这样踌躇未定,晚香在被里伸出半截身子来说道:“什么时候了,你还不走?再不走,可没有人给你关门了。”凤举道:“谁又说了要走呢?”晚香道:“我并不是要你在这里,这些日子,我都不怕,难道今天晚上我就格外怕起来了吗?”凤举皱了眉道:“两点多钟了,别啰唆了,你就睡吧。”晚香哼了一声,没有再说什么,就睡下去了。这一晚上,凤举也就极笑啼不是、左右为难之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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