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众对于音乐家的用意先还不大明白,迟疑了一会儿,然后闹哄起来,有的嘘着,有的嚷着:“道歉哪!非道歉不可!”人们气得满面通红,紧张得不得了,自以为真的愤慨了,那也许是事实;但更近于事实的是他们很高兴趁此机会放肆一下,大闹一阵,好似上了两小时课以后的中学生一样。
安多纳德没有气力动弹,似乎吓坏了,手指抽搐,把一只手套捻来捻去。从交响曲的最初几个音符起,她已经料到可能出事,觉得群众潜伏的恶意慢慢地在扩大,也看透克利斯朵夫的心情,断定他等不到完场就要发作的。她等着,越来越苦闷,恨不得去阻止他;但事情发生的经过简直和预料的一模一样,因此她受的打击跟受着宿命的打击没有分别,仿佛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。她眼睛盯着克利斯朵夫,克利斯朵夫愤愤然瞪着呵斥他的群众,一刹那他们的目光碰上了。克利斯朵夫的眼睛也许在一刹那把她认出了,可是在当时狂乱的情绪中,他的头脑并没认出来——他早已把她忘了——接着他在大众的嘘斥声中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