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亲切地握了握她的手:“您只管留给自己吧,我们的老朋友门德尔如果还能知道,在几千个因得到所需要的书而感谢他的人中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他,他是会高兴的。”
我走出了咖啡馆,在这位善良的、心地淳朴的、以真正的人性对死者忠诚不渝的老太太面前,我感到惭愧。这是因为,她虽不识字,尚且珍藏着一本书,以便更好地纪念他;而我,本来应当知道,人们之所以写书正是为了在死后仍能成为人们的朋友,并以此保卫自己,免遭众生之敌——归于幻灭和被人遗忘的危害,然而我竟有好几年忘记了旧书商门德尔。
第十篇:日内瓦湖畔的插曲
在日内瓦湖畔,靠近小小瑞士的维诺弗地方,一九一八年夏天的一个傍晚,一个渔夫把船向岸边划来。他在湖面上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,划近一看,原来是一只用几根木棍松垮地捆在一起的简单木筏,上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用一块木板当桨在笨拙地划着。渔夫惊骇地划到跟前,把这个精疲力竭的人拖到自己的船上,用渔网遮盖住他的下身,随后他试着同这个蜷缩在船上一角、冷得浑身发颤的畏怯的男人攀谈。可是这个人用一种陌生的语言答话,这种语言和渔夫说的没有一个字相同。不久,这个热心肠的渔夫只好作罢,他收起渔网,快速地向岸边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