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王伦有容人之量,本着革命不分先后、多多益善的主张,只要来到水泊,无不双手欢迎。为了革命大业,你行,你坐头把交椅;我不行,我甘居其后。不摆老资格,不搞“一言堂”,我想他绝不至于身首异处。但他做不到这份宽容,就只好悲剧性地被起义抛弃。西方学者房龙说,宽容是一种奢侈。我看未必尽然,应该说,宽容是一种有足够信心的表现。王伦的毛病,就是囿于自己文不及格、武不如人的弱势心理,产生出由自卑而畏缩,由隔膜而猜疑,由排斥而拒绝,由防备而敌对等一系列的从思想到行动的决策错误。《水浒传》作者在王伦被杀以后,引用了一句“古人云”:“量大福也大,机深祸亦深。”这种因果关系,不是绝无道理的。
能宽容者,多为强者;而不够宽容的人,十之八九在个人才智和总体实力方面,存在着某些虚弱的成分。唯其虚弱,才有嫉畏,才有计较,才有排挤,才有不共戴天的偏激和狭隘。谓予不信,看看时下那些标榜“众人皆浊,唯吾独清,众人皆醉,唯吾独醒”的文坛尊神们,便知端的。这些尊神们都患了眼高手低、难以为继、不妨姑名曰文学肠梗阻的病,憋得五计六受,才有那张好像欠了他二百吊钱的丧门神似的脸。正是这种创作实力的衰微状态,才使他们总在那里咬牙切齿、坐卧不安。过去还能从洋人那里倒腾一点东西,来糊弄劳苦大众,如今海禁大开,他们会玩的那一套,外文水平较好的后生们,玩得甚至更溜。况且外国文学走过来的路,在我们近来的文学历程中差不多也演示过了。老实说,此等讨便宜的事,可一可二,而不可三,上帝不会把笑脸老朝着你。